【獄中的醫界良心──蘇友鵬】

​
跨越日本殖民與國民黨極權時代的蘇友鵬，曾一度流於「空想漢族主義」，對國民黨的來臨感到欣喜。然而，國民黨統治下的台灣社會問題不斷，終於引爆二二八事件。此外，國民黨亦對思想、言論等自由權利進行嚴格監控，蘇友鵬即在此時代背景中慘遭逮捕，成為國民黨治下之犧牲品。
​
＃不被日本打敗的蘇友鵬
​
「我的家族現在已經算是沒落了！」蘇家在台南善化區原為名望家族，蘇友鵬的祖父更為清朝秀才，除了身兼儒、醫，亦是個生意人。好景不常，因日本殖民之管控，使家族聲望大不如前。
​
1926 年 1 月 20 日，蘇友鵬在台南市出生，從小便深受儒學教育影響，閱讀過許多經典。在學期間，蘇友鵬成績素來表現優異，從台南二中畢業後，成功通過日本人不公平的考試體系，萬中選一的進入台北帝大預科理科醫組。
​
1944 年，為皇民化運動推行極致之時刻，台灣總督府公布鼓勵台灣人改用日本人姓名的辦法。然而，因民族意識的覺醒，與為保儒學氣節的家風，蘇友鵬仍堅持不改動姓名。
​
從台北帝大預科畢業，進入台北帝大醫學部的蘇友鵬，即使具有強烈的反日思想，仍因局勢所迫，被當局調入學徒兵的行列駐守觀音山，至日本投降才重返學校繼續讀書。
​
＃看清國民黨醜陋面目
​
1945 年日本投降，國民黨政府準備接收台灣。蘇友鵬熱切地參與好友郭琇琮所領導之自發性學生組織——「台灣學生聯盟」，主辦為迎接國民黨政權之相關活動和演講，歡天喜地的期待國民黨到來。
​
然而，眾人的期盼很快地轉變成失落感，首先國民黨的軍紀紊亂和散漫的隊伍，使民眾感到驚愕，隨後陳儀政府在政治、經濟、社會各方面的種種惡政，使台灣人民從「歡天喜地」逐漸轉為「呼天喊地」，民眾不滿的情緒和怨懟的心理在四處瀰漫。
​
蘇友鵬初始認為只要將中文學好，就可以對欺壓台灣人民的官員口誅筆伐。然而，蘇友鵬語文尚未學好，卻發生慘烈的「二二八事件」。
​
1947 年 2 月，因社會各種淺存的矛盾和問題，使台灣成為「隨時可以發生暴動的地方」。27 日晚上，台北延平路上緝菸所引發的官民衝突事件，隨即在全省各大城市發展為全面性的「二二八」蜂起。
​
當時，蘇友鵬加入台北學生的武裝計畫，成為郭秀琮領導的第二大隊之一員，試圖會合來自烏來泰雅族原住民，攻取警備較鬆弛的景尾軍火庫；然後再逐漸攻陷期他軍火要點，最後總攻台灣行政公署。但因為烏來原住民遲遲未來會合，於是郭秀琮便宣佈隊伍解散，蘇友鵬從此便未收到任何集合通知。
​
＃因思想而入獄
​
1949 年 7 月，蘇友鵬畢業於台大醫學院，進入台大醫院耳鼻喉科，擔任醫師兼助教。因為當時之經濟條件和通貨膨脹，使蘇友鵬生活狀況備感艱苦，只能去開南商工兼課維持生計。與此同時，台南同鄉王耀勳時常救濟蘇友鵬，並通過介紹認識許多人士和工作管道，才使蘇友鵬解決基本上活問題。
​
歷經二二八事件的台灣青年，開始對國民黨產生絕望，轉而傾向共產黨所代表的「紅色祖國」。台大醫院裡部份醫生們也秘密展開學習左派理論的讀書會，蘇友鵬抱持將中文學好之熱忱，開始研讀巴金、茅盾、老舍、魯迅等人的作品，魯迅《狂人日記》尤其吸引蘇友鵬。台大醫院大部分的醫師互相借書觀看，但卻為後續引發被捕危機。
​
1949 年 9 月，以基隆中學師生帶捕事件為序幕，情治系統針對所謂「匪諜」或「潛存的反政府組織」，在全省各地展開秘密逮捕的「掃紅」行動。初始，王耀勳在家中祕密被捕，但蘇友鵬並在此時遭捕，而是在一年後，1950 年 5 月 13 日，特務對台大醫院進行調查，才將蘇友鵬和其他醫生逮捕，便分別被帶往延平北路的保密局。
​
衛兵在檢查蘇友鵬的衣物中發現一本《狂人日記》，成為蘇友鵬被判「叛亂罪」的唯一證物。在保密局牢房裡，蘇友鵬與已被折磨至面目全非的郭秀琮為獄友。而擁擠的環境使蘇友鵬十分難受，直到轉入保密局「北所」，情況才有所好轉。
​
＃入監到釋放
​
一段時間後，蘇友鵬和其他難友被轉送至台北青島東路的軍法處看守所，等待結案。1950 年 9 月 7 日，裁定郭秀琮、王耀勳等十名同案以顛覆政府判處死刑。11 月 29 日，蘇友鵬得知前輩和師友被槍殺的消息，悲痛欲絕並時常以淚洗面。
收到噩耗的同時，對蘇友鵬以及其他倖存難友的判決亦公布了。蘇友鵬最終被判處有期徒刑 10 年、褫奪公權 5 年。值得注意的是，被判刑的過程中，無律師、無對質、無申述，亦無上訴機會，蘇友鵬明白，在被捕當時，國民黨已經決定被捕者之罪罰了，根本不需審判程序。
​
1951 年 5 月 13 日，蘇友鵬從國防部軍人監獄被押到火燒島南寮港灣，在繼續前往名為「綠島新生訓導處」的集中營。「綠島新生訓導處」是針對「思想有問題」的政治犯進行勞改，此種勞動模式對讀書出身的蘇友鵬並不友善，直到醫務所成立後，以去醫務所看診來減少勞動天數。由於與蘇友鵬同批的政治犯中，不少人為醫生，於是組織一個醫療自救會，成立一個設備克難的簡陋醫務所。
​
＃未完的路
​
1960 年 5 月 13 日，蘇友鵬結束 10 年的刑期，終於得以返回台灣，並在高雄與母親過上一段平穩的日子。日後又在老師和朋友的幫助下解決就業問題。但蘇友鵬仍然有著再度入獄的風險。一名為黃紀男的台獨政治犯到公保醫院就醫時，給蘇友鵬一份中共進入聯合國的《Time》雜誌。三個月後，蘇友鵬被強行押到調查局，幸好透過已往之經驗，和請在調查局之朋友幫忙，才避免重返監獄之苦的危機。但此事後，蘇友鵬不僅更加注意自身言行，更是把外國雜誌和思想類書籍全部燒掉，以免後患。
​
隨社會風氣更加開放後，也逐漸關心台灣社會的發展及未來前途，並積極參與人權相關活動。2017 年 9 月 16 日，蘇友鵬安逝於台大醫院。蘇友鵬提倡「Intergeneration Justice」（世代正義），期待曾經發生在台灣的歷史悲劇不再重演。轉型正義不僅在為政治受害者尋求公道，更是警惕未來台灣人民珍惜民主和自由人權。
​
📝編纂：徐睿澧（新台灣和平基金會專員）
​
#白恐人物誌
#0120
#轉型正義
#醫界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