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鑑,1933年生於日殖台灣雲林斗六;年僅14歲時,目睹二二八清鄉大屠殺,讓陳世鑑對外來統治的國民黨政權產生強烈的反感。政工幹校政治系畢業後擔任老師,期間捲入蘇東啟案,遭便衣探員逮捕,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在獄期間遭刑求虐待,出獄後從事政治受難者平反,一生為受難者人權努力奔走。
#傷痕二二八
陳世鑑,1933年生於雲林斗六;父親是當地小有名氣的中藥行老闆,陳世鑑家在太平路上有一舖人人皆知的西式店面,家庭環境富裕。在這樣環境下長大的孩子,父親十分注重教育,所過的生活也不太受到大東亞戰爭的影響。
1945 年中華民國政府代表盟軍接受台灣,在這時候,環境卻有了 180 度的大轉變。中國國民黨政府貪污腐敗、民不聊生,顢頇統治下,終於導致了 1947 年二二八事件爆發。
全島民眾串聯抗議執政的台灣行政長官公署。起初只是和平示威,事情在陳儀下令鎮壓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收到命令前來鎮壓的國民黨軍隊登島屠殺,最嚴重的莫過於南部地區。當時年僅 14 歲的陳世鑑,人就在嘉義車站前的槍決現場。
他回憶道:「那個時候我躲在車站旁邊的大樹底下偷看,最初是他們遊行,身上插著牌子,寫什麼我倒是看不清楚;帶到了車站前,就叫他們下跪,他們不服就踢他們,用槍托打他們的大腿;後來那隊長下來拿著告示條念,子彈就一個個把他們都槍斃了。」
這些畫面,讓陳世鑑久久無法忘懷,他這輩子沒有看過這樣殘忍的軍隊,連日本兵都沒有過這樣殘暴的屠殺行為。陳世鑑了解到,原來所謂的祖國軍人,也不過是一群流氓而已;對當時台灣人來說,中國政府的「接收」變成「劫收」,(日本)狗去(中國)豬來,這個屠殺的殘暴畫面,陳世鑑心中種下了對國民黨揮之不去的強烈反感。
#蘇東啟案
在二二八事件過後,國共內戰失敗的國民黨,敗逃到台灣,1949 年 5 月 19 日宣布戒嚴令、隔天實施,開始了在台灣進一步的極權統治。一連串的土地改革,三七五減租、耕者有其田等措施,讓陳世鑑家裡的所有資產都被國民黨抄走,父親也抑鬱而終。陳世鑑家一夕之間變成了貧戶,每日只能吃番薯果腹過日子。
在這樣的經濟狀況下,自然是沒什麼錢能唸書的。在老師建議下,陳世鑑選擇了免學費政工幹校就讀,讀的是政治系,校長就是大名鼎鼎蔣氏王朝的太子蔣經國。
在那裡,陳世鑑接受了幾年的洗腦教育,上課的老師用他聽不懂的口音鼓勵大家反攻大陸;而對陳世鑑來說,這些都是廢話,在屋簷下的陳世鑑只好忍耐,直到取得畢業證書。
1956 年政工幹校畢業後的陳世鑑前去台中服役。退役後,1959 年到台中霧峰高農教歷史。1961 年暑假回到斗六老家,在朋友介紹下認識了時任雲林議員蘇東啟,兩人話很投機,一拍即合。
蘇東啓擔任議員期間不畏強權,問政犀利,為在地的鄉親爭取福利,可以說是當時國民黨最害怕的大砲之一。挾著高支持率的議員,得票率卻出乎意料的低,後來調查後才驚覺,國民黨「死人」投票、黑箱作業。
甫經被國民黨黑箱得勝而輸調雲林縣長選舉的蘇東啟,更激起他推翻國民黨的獨裁政權的必要。蘇東啟召集一群有志之士,開始在各地偷偷籌劃推翻政府。找了陳世鑑幫忙。
#入獄服刑
1961年 9 月,蘇東啟的計畫曝光,被國民黨強行逮捕;蘇東啟遭逮捕後的三天,一群特務就出現在陳世鑑的學校門口,準備要來抓他了。陳世鑑說道:「那群特務請校工叫我去庶務室,順便請校長一起過來,當時我已經失去自由了…我一看外面,好像大軍壓頂,差不多有七八臺大卡車,每個人身上都背著卡賓槍,把學校團團圍住。我的櫃子文件都被翻的亂七八糟。之後用吉普車把我押到台中車站,銬上手銬,直達警備總部。」
在警備總部等著陳世鑑的,是擺滿整個桌面的刑求工具。陳世鑑被綁在椅子上,對面坐著一位軍官,手上拿著藤條,頂著陳世鑑的下巴說道:「你是讀政工幹校的吧,那裡和這裡不一樣喔,銅來到這裡就化,鐵來到這裡就融,現在我要開始問你,你好好的跟我坦白坦白…稍微有不老實的地方,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陳世鑑因為害怕而遲遲不敢講話,而審訊的軍官可沒有那麼多的耐心,手上的藤條就往陳世鑑的身上抽了下去:「你這個臭小子!還想推翻政府,你一個小小的陳世鑑,你想,這個政府是你可以玩的嗎?」
接著,陳世鑑被吊起來,手掌被電線刺穿。電流直通過他的身體,他就昏迷過去了。等到他甦醒,特務就三天兩頭把他拖到刑求室,勢必要問出他們想聽到的結果。特務無所不用其極的刑求,讓陳世鑑在生死之間掙扎。吊起來用藤條抽,把布蓋在臉上施水刑,把電線綁在腳上電刑,甚至擊打他的生殖器。
特務眼看陳世鑑口風很緊,一日晚上,他被帶到郊外,軍官在那裡裡挖了很深的坑,逼迫陳世鑑跳下,一鏟一鏟將土填入「我告訴你,你他媽的再不說,我就把你給活埋了陳世鑑!」
終於挺過刑求、恐嚇的陳世鑑,1963 年 7 月 15 日,被以「陰謀以非法之方法顛覆政府」之罪名,判處有期徒刑 5 年,褫奪公權 5 年。被分配到泰源監獄服刑,他開始學著不思不想,放空一切思想,等待出獄的那天到來。
#刑滿釋放
1966 年,陳世鑑刑滿出獄,他搭車從台東出發,越過南迴公路到高雄,再坐夜行車回斗六。他心急的想回家,想要回到多年沒見母親的身邊。他回憶道:「回到家時,我看到我的母親老了,話都講不出來,一直流眼淚。回來了,兩個人抱著哭。我問她還好嗎?我母親沒有回答,只是一直哭…一直哭…」
陳世鑑在之後的生活裡,每日都受到國民黨特務的監視,沒有一個工作單位敢聘僱他,成為「獄外之囚」。當時的政治犯及其家屬,被如同病毒般,連親戚也不敢接近,造成他們一輩子的創傷。
陳世鑑接著遠赴台北尋找機會。經歷了幾年的生存掙扎之後,1968 年憑藉著他的語言能力,陳世鑑終於在無懼他是政治犯經歷的美商公司安頓下來。陳世鑑同時也很有意識的翻譯了日本學者杉山徹宗的著作,1960 年代臺獨聯盟、臺灣青年秘密救援蘇東啟的相關的日文文稿。
解嚴後,陳世鑑開始動筆寫下自己的回憶和家庭史,同時參加政治受難者社團,共同為受到國民黨刑求的同僚們爭取平反。任何遊行、請願他也親力親為。直到現在,國家人權博物館成立後,他積極參加活動、講座、在館內常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回顧與展望
陳世鑑說:「我以前看到暗暗的角落,都會害怕的不敢靠近,總覺得那裡有國民黨的特務在那裡;現在不會了,現在已經可以勇敢的面對過去了。」
田媽媽(田孟淑)曾說過:「人之所以要學習歷史,就是為了不要重蹈覆轍以前人的錯誤。」陳世鑑用他的受難經歷,向新一代的台灣人提醒這一段過去,銘記這段歷史,知道我們的傷,展望台灣的下一步。
#白恐人物誌 #陳世鑑 #蘇東啟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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