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黑牢無法上銬的靈魂─謝聰敏

 

謝聰敏,1934 年 5 月 2 號生於彰化二林。畢業於台灣大學法律系,謝聰敏在研究所就讀時,參與 1964 年彭明敏、魏廷朝《台灣人民自救宣言》的起草,自己擔下全部責任,後被逮捕判處死刑,所幸雷震等民主人士以及美國駐台大使館的營救,而存活下來。仍遭判處 10 年刑期,受到獄方虐待,自不在話下。出獄後,又被誣陷參與 1970 年、1971 年兩起爆炸案事件,再度被逮捕。

1987 年解嚴之後,謝聰敏投入民主化活動,2000 年曾任國策顧問,把生命的半個世紀都給了台灣社會,為台灣民主化運動偉大奉獻者。


#台灣人民自救宣言

謝聰敏在就讀政大研究所期間,看不慣校園內對非國民黨員的排擠和欺壓,決心挑戰中國國民黨的統治。當時解嚴時期,政大對學生的言論箝制管控很深,直到今日政大的學生還會戲稱以前的政治大學是「黨校」。

謝聰敏生在彰化二林,一輩子沒去過中國,自然對國民黨的大中國主義感到陌生;明明對岸不是他的祖國,為何要一天到晚在課堂上學習如何反攻大陸呢?謝聰敏秉持知識分子的良心,無法坐視不理,決心以他的政治學專業,對抗國民黨這個充滿謊言的政治體制。

1964 年 9 月 20 日,謝聰敏、魏庭朝和彭明敏三人因為撰寫發印《台灣人民自救宣言》而遭到逮捕。謝聰敏回憶道:「警察一下子就衝上來,一拳就打在我的胸口;我們好像做了一件事,但好像失敗了。」

在戒嚴時期反抗政府的下場,通常都是刑求和毒打,輕一點的可能和社會隔離10年,嚴重點的可能就成了槍下亡魂。謝聰敏繼續說:「我就是準備去坐牢的嘛,才有這個覺悟的,我準備好了。」

#首次入獄_責任苦處自己全擔起來

1964 年~1969 年是謝聰敏首次入獄的時間。謝聰敏遭到警方上銬,送往警總的拘留所。謝聰敏、魏庭朝、彭明敏三人各一間房。用嚴密的水泥牆隔開他們,以防止他們串供。在互相看不到彼此的情況下,國民黨特務就開始利用心理戰,嘗試擊潰他們的心理防線。

據謝聰敏回憶道:「當時警察就跟我說:『你主要對付的是彭先生,我們主要的是要咬彭先生,他不應該叫學生做這種事情。』…我不回答,也沒有回答接受還是不接受。」

警方發現心理戰對謝聰敏無用,所以一拳就打在了謝聰敏身上。謝聰敏強忍著痛,還是沒有把戰友的事供出來。眼看謝聰敏嘴硬,警方就把謝聰敏綁在小床上,使勁擊打他的腳,直到腳踝以下都潰爛了,血肉和褲子粘在一起。

據謝聰敏回憶道:「他們還拿什麼藥水,叫我把褲子上的血洗掉;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逼我講出這文章誰寫的。」

謝聰敏心一橫,決心擔下責任,大聲講出這文章是他執筆的。這句話讓謝聰敏成了三人裡面刑期最長的一個人。

#二度入獄_誣陷刑求

1969 年 6 月,謝聰敏出獄,他表面上重獲了自由,但生活當中還是充斥著特務的監視。親朋好友都不敢接近他,深怕受到牽連。

謝聰敏原本不想再碰政治,但現實的壓力讓他幾乎活不下去。在沒有退路的狀況下,他決心為了人權和自由抗爭到底。謝聰敏回憶道:「實際上國民黨對政治犯就是如此的嚴酷,我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所以我就幹到底。」

1970 年發生台南美國新聞處爆炸案與 1971 年 2 月 5 日台北美國商業銀行接連發生爆炸案。謝聰敏再次受到牽連。明明和謝聰敏幾乎無關的案件,就被國民黨安上了莫須有的罪名,1971 年 2 月 23 日又再次抓回監獄裡服刑。謝聰敏回憶道:「赤裸裸的暴力,他(指警方)也知道跟我客氣沒有意思了,開始就是一拳就打過來了。」

有了第一次的牢獄紀錄,這次國民黨再也不跟謝聰敏客氣了。能用的刑求虐待方法全部都用上了。謝聰敏說:「有一種刑求叫做鳳凰展翅,就是把手放在後面銬起來;然後把我旋轉,直到我兩個肩膀都脫臼。」

這些刑求,造成了永久且不可逆的傷害。直到出獄後謝聰敏的肩還時不時的疼痛,導致他需要復健一輩子。除此之外,牢房的環境潮濕且惡劣。謝聰敏還得到腹膜炎。要求保外就醫的請求也被駁回,讓謝聰敏差點死在獄中。

為了讓謝聰敏徹底服從,還把謝聰敏關在單間押房,讓他失去語言能力,患上嚴重的思覺失調。謝聰敏只能靠著大聲朗讀書上的文字,極力讓自己脫離精神崩潰的臨界點。這些痛苦的遭遇,並沒有把謝聰敏打垮,反而促使他把受難者的經歷寫下來。

值得一提的是,謝聰敏被逮捕不久後,透過隔壁房的獄友日本人小林正成(1971 年 5 月 17 日在台灣散播台灣獨立的宣傳單而被捕,同年 10 月蔣介石政權被驅逐出聯合國,不再具有中國代表權)8 月 13 日出獄之際,偷偷把他用英文寫的小紙條帶出牢。

小林正成回到日本後,透過台獨聯盟日本本部,將謝聰敏託付的紙片寄給當時人在美國、時任台獨聯盟主席的彭明敏教授。不過彭明敏研判,若立即發表謝聰敏的書信,很可能會讓人在獄中的謝聰敏遭受蔣氏政權殘酷報復,經評估後,暫緩公開。

在得知謝聰敏即將被判處死刑,台獨聯盟於 1972 年 3 月 18 日在《紐約時報》刊登出來。在國際媒體與人權壓力下,謝聰敏才得以保外就醫、免於一死。

#出獄之後

謝聰敏在 1977 年 9 月二次出獄後,過著如同漂鳥般的生活,他只能待在相對安全的美國,並在 1986 年擔任美國台灣人公共事務協會(FAPA)的副會長。

1986 年他與許信良等人曾試圖闖關回台未果。直到 1987 年解嚴之後,海外仍有許多黑名單人士不能回到台灣。1988 年流浪在外的謝聰敏,獲得了回國許可,大批民眾在桃園中正機場迎接他的回歸。為他接機的民眾貼心的為他舉起標語「人人都有權利回家!」。

如果說蔣中正看到的鮭魚是逆流而上的奮鬥;那麼,謝聰敏看到的鮭魚就是洄游的勇氣。他回到台灣,他的家鄉;他決定以畢生的受難經歷,告訴台灣人民主、人權的可貴。他加入了反抗國民黨暴政的政黨 ─ 民主進步黨,為台灣政治盡一份力量。

2000年,政黨首次輪替。謝聰敏成為總統府國策顧問。任期內致力於轉型正義,與受難者平反,人生的晚期全部都奉獻給了台灣社會。

2019年,在奔波一生之後,謝聰敏的生命也到了終點,回顧他的一生,謝聰敏都是為了台灣民主化與脫離黨國體制打拼努力,是台灣社會中負重前行、令人感佩的先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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