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說出真相——蔡寬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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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任人權教育志工蔡寬裕,有一段不容易的過往,他的人生乘載著一段悲壯,象徵台灣人苦難的故事。盡管蔡寬裕先前備受迫害,與遭受不公對待,但他仍甘願做歷史之見證人,執意將台灣人為台灣獨立所付出的犧牲,大方地展現給新世代。

#揮之不去的夢魘

1933 年2 月5 日,蔡寬裕出生於台北市大稻埕,因父母離異和種種家庭因素,使蔡寬裕輾轉至台中生活。19 歲時,蔡寬裕隨養父姓氏改名莊寬裕,直至晚年才改回原名。1947 年,蔡寬裕就讀台中商職(省立台中商業職業學校)時,正值二二八事件之爆發,蔡寬裕跟隨眾人遊行、與警察交涉等活動,且見證了台灣民間自主形成的「二七部隊」反擊國民黨軍隊的行動。

二二八事件爆發後,陳誠一方面和台灣人士斡旋,另一方面要求蔣介石派兵來台鎮壓。1947 年3 月 8 日,國民黨軍隊來到台灣,即開始進行一系列的清洗和鎮壓。這時的台灣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當然人在台中,青少年的蔡寬裕,在台中體育場看到了國民黨軍隊槍殺被抓捕的人,任憑屍體在操場上曝曬、腐爛,給予年少的蔡寬裕極大的衝擊,難以理解代表所謂的「祖國」的國民黨軍隊為何可以如此的專橫、暴虐。

1949 年國民黨敗逃、全面遷佔台灣,對台灣實施戒嚴,手無寸鐵的台灣人民被迫服從國民黨這個外來政權的類殖民極權統治。自始,國民黨的黨國監控無所不在,許多無辜、不分省籍的人民,遭到濫捕、刑求、秘密審判⋯,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人倫悲劇被掩蓋在黨國教條之下,造成了長達 38-43 年的白色恐怖時期。

#我說錯話了嗎?

1957 年5 月24 日,發生美軍雷諾(Robert G.Reynolds)槍殺劉自然事件,引發普遍民眾之憤懣,並開始攻擊美國大使館。此時,蔡寬裕為東吳大學經濟系學生,亦對「劉自然事件」有強烈的不滿,便在上課時批判台美軍治外法權和國民黨政府,遭情治單位認為蔡寬裕鼓動同學罷課,便將他拘押6個多月。蔡寬裕最終被施以保護管束處分,在台中限制住居。

大學畢業後的蔡寬裕,回到台中母校任教,同時開設補習班並接辦台中新生商職。

#您好,「台獨先生」

蔡寬裕在大學時期時,因時常前往劇作家張深切所開的聖林咖啡館,在藝文沙龍與知識份子間的不斷對話下,在自我覺醒中,「台灣意識」不斷萌發與台灣獨立理念也逐漸鞏固,認為台灣人應當家作主,不要再被外來勢力操弄。

1959 年,蔡寬裕因「教育人員進修獎勵辦法」前往日本進修,接觸到廖文毅主持之「台灣共和國臨時政府」組織發展。在日本時,蔡寬裕隱隱地察覺可能有許多國民黨所派的調查局特務潛藏於廖文毅組織,台灣共和國臨時政府的消息,一一被通報回台灣。因此,蔡寬裕選擇不加入廖文毅所創立的組織,也不接受任何任務指派。

#莫名其妙的牢飯

本應安然無恙的蔡寬裕,因1962 年5 月,小學同學李森榮因散發台獨傳單被捕,稱資料內容為蔡寬裕提供。但蔡寬裕並未和李森榮搞組織,也沒有交代任務。滿是疑惑的蔡寬裕自動前去調查局談話,不料調查局人員似乎不願放過蔡寬裕,連續29 小時的審問後才准許回家。不久之後,調查局的人再次找到蔡寬裕,要求在次談話。然而,在不斷的疲勞審問和刑求下,於1962 年9 月蔡寬裕從調查局移送至軍法處。

在軍法處的日子,蔡寬裕對於陳智雄(1916 – 1963)的離去感到悲痛欲絕。隨之,蔡寬裕也得知自己被判處10 年刑期,雖判決書之指控大多為虛構,但蔡寬裕坦然面對即將到來之冤獄。

#泰源事件

1963 年10月,蔡寬裕先被押往新店軍人監獄,經過輾轉移監,最後在1964 年3 月才至台東泰源監獄。泰源監獄雖是感訓監獄,但既無教官的編制或教材,只是一種應付教育而已,裡面的犯人會去上課,是因為押房內過於悶熱,大家會利用上課時間出來透氣。監獄的態度似乎也明示著,「我們無法改變你們的思想,你們想要什麼是你們的自由,但是不要表達出來」。監獄的「擺爛」管理,給予泰源事件良好的準備空間。

當時江炳興、鄭金河、陳良、謝東榮、詹天增、鄭正成等人,被國民黨列為政治犯,一同與蔡寬裕被關押於泰源監獄。這些負有台獨意識之士,感受到台獨風潮的退化,認為「如果沒有人來發動,台獨會變得沒有聲音」。為使國際相信台灣有獨立的籲求,聯合長期被外省長官欺壓的本省籍軍、士官兵,共同策劃起義運動,此即為「泰源事件」。

經過反覆討論後,預備奪取槍械佔領監獄,且聯絡當地原住民,在山區發動游擊戰,以此攻站台東電臺,發出「台灣獨立宣言書」。蔡寬裕參與制定計畫之過程,同時因自身為外役,行動較為自由,由此擔任重要的聯繫角色。

然而,事件因為監獄內「統」、「獨」之間的不信任,和獨派陣營裡的領導權之爭等種種原因,間接導致起義失敗。

事件結束後,警備總司令部發動鎮壓並接管監獄後。儘管江炳興等人被捕且遭受刑求也不願供出參與人員,堅稱此事件是臨時起意的逃獄事件,為自己策劃,與其他政治犯、台籍軍、士官兵無關。

蔡寬裕有幸在前輩同伴的保護、獄方無可奈何之下,才得以倖免於難。但鄭金河、陳良、詹天增、謝東榮、江炳興等難友最後遭批示槍決,於1970 年5 月31 日從容就義。

詹天增準備赴義之前,叮囑蔡寬裕「要活下來,以便為後人說出真相!」。

而這句話,成為蔡寬裕《活著說出真相》的書名由來,為後輩講述泰源事件烈士們的事蹟。

#去綠島「旅行」的日子

1972年綠島綠洲山莊完工,此年3 月,蔡寬裕和其他政治犯一同移至此地。原本,蔡寬裕的刑期僅到此年5 月,然而莫名的延訓使蔡寬裕轉至「綠島指揮部新生訓導處」,編入第六中隊再留訓三年。值至1975 年獨裁者蔣介石過世後,才因特赦而被釋放。

#出來後,存活的困境

1975年5月,蔡寬裕終於結束長達13年的牢獄生活,但生活上的麻煩接踵而至,使蔡寬裕頓感艱辛。幸虧在好友吳鍾靈的幫助下,蔡寬裕運用過去的人脈資源開設鞋廠,同時讓其他有相同經歷的難友,有安身立命之處。

蔡寬裕出獄後,除了與政治受難者保持密切聯繫,並致力於推動政治受難者平反運動並參與民主運動。蔡寬裕長期呼籲需確切落實轉型正義的同時,積極從事白色恐怖文史工作,使政治受難者的故事不被歷史遺忘,並且擔任人權教育志工,替年輕世代講課與導覽,使新世代能夠知道台灣民主得之不易,是經過血與淚的漫長路途而來。

蔡寬裕雖超過 90 歲了,雙目幾乎全盲,頭腦卻異常清醒,聽過他說話的人,都可以感受到那種苦行僧般的清晰而嚴密的邏輯。

近年,蔡寬裕儘管身體嬴弱,仍積極參與如民間團體在2023年 10 月 30 日共同發起的「台灣不需要獨裁者紀念堂」行動,凸顯民進黨兩次完全執政的蔡英文政府轉型正義的怠惰。因為,八年來,蔡英文政府以社會溝通、尋求共識為名,為了勝選瞻前顧後,不願意貫徹轉型正義的政治意志,保留了台灣最諷刺與最大威權象徵─中正紀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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